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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后401天,红了

我是周冲 周冲的文艺馆 2021-11-03

他走后,

电影才被很多人看到......





你应该知道胡迁吧。

也就是胡波。


他是一个导演,也是一个作家。生于1988年。既朋克,又诗意。


如果你没听过他,那应该知道《大象席地而坐》。


它在第55届金马奖中,获最佳男主角提名,最佳剧情片提名,最佳改编剧本提名,最佳新导演提名,最佳摄影提名,最佳原创配乐提名。


整整六项提名。


最终拿下最佳剧情片、最佳改编剧本两项大奖。


成就辉煌,耀眼无比。



彭昱畅第一时间发微博。


直接喊话胡波:“胡波导演,你看到了吗?”



这部电影,是胡波的处女作。


他第一次执导筒,就获得这样的漂亮成就,说轻点,太厉害。


说夸张点,他就是那个被上帝选中的人。


《大象席地而坐》海报


可这一天,他看不到了。


在401天前,也就是2017年10月,他自尽而亡。


他在自己房间外的楼道里,系了一根绳子。


“白色的绳子系在 16 层通往 17 层的楼梯扶手上,一直向下垂到通往 15 层的空间。”


他把自己挂在上面。


走了。


年仅29岁。





我看过胡波的小说。


很忧郁。有灵气。


胡波(右)


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:他一直融入不了主流,这个世界,不是我的世界。我来错地方了。”


他活得不好。


没钱,也没啥盼头。丧到极致。


写过两本书,稿费却不到2万块。


导过一个电影短片,一个长片,可惜太文艺,当然无名无钱。


他穷得不行。


在北京时,有一次遇见一个网络平台女主播,对方问他:“你是干哪行的?”


他说:“搞文学。”


对方以为是网络文学,他说,不是。


又问一个月有没有10万?他说,没有。


有没有5万?也没有。


有没有2万?他说看收成。


最穷的时候,“微贷都还不上,还不上就借不出。”


贫,必然困。


困,必然愁。


就像他在《祖父》中写的:天黑得如此彻底,没有一颗星星,没有灯光,什么都没有。


胡波


后来女朋友也走了。


几个月后,他熬不住,曾写信去挽留,对方回:“恶心不恶心?”


拍《大象席地而坐》时,因没钱投资,他用制片人的钱来拍,处处受困,遭受过太多的打压、逼迫、羞辱,甚至被逼着放弃故事的完整性和精华,剪到120分钟以内。


他不想,但还是做了。


看着支离破碎的片子,他说:“没有一帧画面属于我,我也无法保护它。


胡波在拍片


他想买回自己的长片版权。


但要几百万。


他没钱。卖身都卖不到这个钱。这令他丧到极点。


胡波在看剧本


2017年,他得了抑郁症。


生活如在废墟,满目疮痍。剩下的,只有酒和长夜。


他吃得少。


有时醒来,喝杯咖啡,一天就对付过去了。


又睡。


再醒来,煎个鸡蛋,一天又将就过去了。


胡波微博截图


一天天地,一夜夜地,时间成了煎熬。


煎熬也成了活着本身。


他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。一边留,一边掉。稀稀疏疏,像秋末残柳。


胡波微博截图


他开始喝酒。


牧羊的水鬼曾写:通往炼狱的路上有四万家酒馆,在每家店里都应该喝上一杯。


胡波说:对。


胡波微博截图


他想用酒,把日子混过去。


酒是个好东西。能释胸中块垒,能解心头之痛。


酒也是个坏东西。令人越来越颓,黑夜越来越长。


后来他在淘宝买了一根绳子,开始半认真,半开玩笑地,对朋友说:“改天给你表演一个上吊。”


朋友自然紧张。


可他又笑笑说:“放心,第二部电影还没写完,怎么着也要拖到三十四、五岁。”


那时候,大家知道他有事,但不知道他会真出事——但即使知道,有些事朋友们还是无能为力的。


胡波,来自@潘图微博


日子是自己的。


各人的噩运,终究得由各人来认领。


胡波认领了自己的贫穷和孤寡,自己的失败和落魄,退居一隅,独钓人世的寒江雪。


后来,他大概觉得太难了,抑或者太可笑了,归去。


你们且慢慢玩儿。我先走了。


他离开时,留在世上的朋友悲恸不已,有人说:“心脏被击碎了。”


他有一些很好的哥们儿。


章宇,也就是《无名之辈》里的笨贼、《我不是药神》里的黄毛,《大象席地而坐》的男主,混不吝的人,也有才华,曾在杀青那天对胡波说:


“好多人只是见过,但不认识。胡波,咱俩这就算认识了。”


章宇


胡波死后,章宇在微博写长文。


诗一般的语言,写故人,写离丧,看得令人动容,一直置顶,忤在微博里。


像立了一个牌位,自己时时祭奠,也提醒往来的看客:曾有一个人,来过这人间。


胡波和章宇


彭昱畅在胡波走后的第二天,说:


“记得你分我的可乐;

记得当时天气太好,只能凌晨三点拍戏;

记得你说过的歪理;

记得你......告诉我要做个牛逼的演员;

记得我们说要带着作品一起去拿奖......”



后来,彭昱畅真的拿奖无数,红得发紫,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藉藉无名的小孩。


可胡波已经不知道了。


《大象》其他主创,也是胡波的朋友。


范超(左)和章宇(右)


范超是他同学,铁哥们儿,《大象席地而坐》的摄影师。


从学生时代就搭伙干活,混成了朋友,以后拍东西都是一起干。


范超说,胡波不善于经营关系。但他身上那股为艺术毫不妥协的气质,吸引了很多人。


胡波(中)和《大象席地而坐》的部分主创,胡波的右侧是彭昱畅


拍《大象》,参演的演员如彭昱畅、章宇,多是零片酬出演。


大家都没钱。


但认他。


于是聚到一起,积极成就这个故事。


在北电时,胡波的同学说,他是全班年纪最大的一个,也是最有想法的一个。


他喜欢文艺片,觉得有思考,有诗意,才是电影。


他也按商业片的架式,拍过一些作业。老师大喜。让他继续拍下去。他不干。


觉得自己妥协了,是耻辱,弃了去写小说。


写的小说,也全是破碎。


第一本,叫《大裂》。


第二本,叫《牛蛙》。


是一个人不合时宜的追问,是天真的幻想,是荒诞的理想主义,是务虚的、与主流背道而驰的、炽热狂乱的呓语。


像一个精神病人的黑色梦游国。


黄丽群说:“这是一本破碎之书。”


骆以军说:“一个中国版的威廉·高汀的《苍蝇王》。”


朋友们则说:“他在榨自己。”


说得更恐怖一点,像在写遗言,用并不优雅的姿势,向世界告别。


胡波在微博上,发过一段长文。


胡波微博截图


他写这段话时,应该就已经想到了死。


他说,“都准备好了,就差一个契机了。”差什么契机?活下去?还是离开?


当然是后者。


7月底,他和牧羊的水鬼说:“见过贝拉·塔尔,我可以死了。”


9月,他在章宇微博下留言:“好难!” 


10月5日,他给朋友发了三条消息:


“如果我现在离开这个世界,应该能给你留下一些礼物。”

“现在为止我完成了三部电影(剧本)三本书,应该能给我父母留下一些稿费了。”

“我已经在外面绑好了绳子。”


10月8日,朋友约他出来,开导他。


他出来了。


那是朋友最后一次见他。


胡波穿了新衣服,干净,潮,戴了一个渔夫帽。说自己不能丧,要好好活下去。


两个人聊了很久,聊到了文学,也聊到了《百年孤独》。


胡波说:“以后我的墓碑上要刻一个吊死的人。”


来自《智族GQ》


那天北京下着雨。


他在离开前,把帽子摘下来,戴在朋友头上:“别淋湿了。”


10月12日,他走了。


走时无人知晓。


第二天,朋友去找他,屋子没人,正一边打电话问另一个朋友知不知道胡波去哪了,一边推开16楼的消防门,看见栏杆上,吊着那个身高189的年轻人,“身体里像炸了一下”。


他说:“胡波上吊了!”


所谓崩裂感,应该就是当时的感受了吧。


可是已无回天之力。


胡波的朋友章宇


章宇在自己的置顶长微博 《胡迁,我惠存这重击》中写:


我不知道他临行前自己笑没笑,或是操没操?


但我能知道,他从挂好绳子,到把自己挂好。至少,在抵达之前,他没想过回头。


因为那个楼梯间的空间结构足以让他在断气前随时收手,只要他想,他的脚和手随时可以找到支撑——胡波在一个并不方便上吊的地方强行吊死了自己。


章宇的纪念长文


胡波走的那天,有人哭,也有人诧异叹息。


还有人在死亡现场说他的八卦。蜚短流长,像病菌一样滋生。


四个月后,也就是2018年大年初一,《大象席地而坐》带着4小时的时长,震撼的长镜头,压抑又诗意的影像语言,提名柏林电影节最佳处女作奖。


胡波母亲远赴德国,说:


“今天来到电影节,我又痛苦又欣慰。痛苦的是,我儿子为大象失去了年轻的生命。欣慰的是,大象能够在柏林电影节上映。”


一年后,《大象席地而坐》又获得金马奖6项提名,以及两项大奖。


若是他再晚点儿走......


若是他再撑一会儿......


命运是不是可能就截然不同?


7月,他生前的朋友——牧羊的水鬼,在微博贴出一张《大象席地而坐》的票根。


上面有胡波的名字,也标明了234分钟的时长。


说:每一帧都是你的。”



8月,贝拉·塔尔发文谈胡波,说众多中国导演里,一见胡波就知道是他了。



10月1日,彭昱畅在微博说:“胡波导演,你看到了吗?”



可惜他看不到了。





胡波在第二本书《牛蛙》中说:


“虚无是站在路口,此路口有很多条通向各个方向的道路,每个看不到尽头。”


看不到尽头的人,该何去何从?


《大象席地而坐》就是胡波的追问,也是他的寻找。


《大象席地而坐》剧照


电影里的每一个人,都是边缘化的失意人。


他们不接受小城,小城也不接受他们。


他们是悬浮在半空的灰影


此处荒芜一片,彼处呢?


他们便寄希望于远方:


听说满洲里有一动物园,那里面有只大象,它整天就坐在那。


有人老拿叉子扎它,他也不管,它就喜欢坐那,然后很多人就跑过去,抱着栏杆看。有什么人扔什么吃的过去,它也不理。



基于这个乌托邦的梦,不同身份的人,坐上了开往满洲里的大巴。


满洲里真的有大象么?见到了大象又会如何?


他们没去想。


那只虚渺的大象,是拯救他们于虚无的稻草。


他们不得不抓住。


不抓住,就会淹没,就会沉沦,甚至死去。


也就是说,这不只是一场远行,还是一场救赎。


救赎会不会发生,是另外一件事。他们站在当地,别无选择。


《大象席地而坐》剧照


所以《大象席地而坐》不是一个好看的电影。


它充满了破碎的现实。

也充满了残酷的诗意。


胡波说:“人生就像是一个荒原,我们都从这个荒原中穿行而过。”


《大象》的主角们是这样,他也是这样。


为了穿过荒原,他试过喝酒。


也试过去争取。他去了西宁,见了贝拉·塔尔。想用电影作品,打脸藐视他的人。


他甚至还养了一只猫。


可是,他到底没有扛过去。他用绳子把自己带走。非常决绝。


斯人已去。


再多遗憾也无跻于事了。


那些形而上的理由,形而下的困顿,都已经随风而去。


他已成为故事,或者说成为传奇。


不再和世界发生关系。



但我们还活着。


生活的一地鸡毛,半生困顿,还得一一去应对。


我们怎么办?跟着去死么?当然不行。


这个时代很焦虑。


但这时代也很容易活下去。


对于每一个健全的人,谋生真的不难。谋爱、谋成就、谋价值与谋尊严,或许确实不太容易。


但又有何妨?!


来到世间,我们本就一无所有,所拥有的1234,都是得。未曾拥有的5678,都是本分。


所以看开点,朋克一点,无所谓一点,死皮赖脸一点,油盐不进一点。


难受的时候,来一坛白日梦,一缕稚气,一点妄念,搅和搅和,点上火,做成一盏长明灯,陪你撑过那些漫长的夜晚。


就这样再熬一晚。


或许就熬一晚,满洲里的那只大象就来了。


它站起来。


它站在远行的大巴车灯前。


它说,欢迎从黑暗中生还。




我们为幸福而生

不为毁灭而降临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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